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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. 为啥要学习西周史？
- 西周是三千年中国的基石，其制度延续至19世纪末的三千年未有之变局
- 西周的政治道德生活规范，是孔子建立儒家的依据
- （人类出土可解读的）最早的文学是《诗经》，是西周的诗歌
- （人类出土可解读的）最早的哲学经典是《易经》，是西周经典
- 西周开创了分封式的大殖民运动，创造了八百年的贵族时代
- “中国”的概念追溯到西周；普天之下的概念、王化的观点来自西周
- 经历了周朝，传统中国的核心领土才形成
- 核心领土上生活着人的世界（而不是神灵的世界，比如商朝）才变得不可动摇
1. 西周开国史
- 儒家所传西周的礼书，已不是原始资料，而是儒家按期政治理想重新编订的结果
- 古人所谓的礼制，不仅指各种重要的典礼仪式，更包含许多重要的典章制度
- 因为古代的典章制度经常贯串在各种礼仪的举行中，从而得以确立和维护
- 古人所谓的礼制，不仅指各种重要的典礼仪式，更包含许多重要的典章制度
- 文王、武王、周公灭商平叛从而创建开国的大业，历来为周人所歌颂
- 儒家沿袭前人对文王、武王推崇的传统，对西周开国时期的政治文化极为推崇
- 西周政治文化的代表“诗书礼乐”成为儒家经典
1.1 周族的兴起
- 很多从事农业生产的部族或国家，都以社神和稷神作为重要的崇拜对象
- 社神是土地之神（又称为“后土”、城隍庙、土地庙），稷神是百谷之神
- “后”是对地下神祇的尊称，“帝”是天上最高之神的尊称
- 社神是土地之神（又称为“后土”、城隍庙、土地庙），稷神是百谷之神
- 对农业生产的重视，极大促进了周族的兴盛
- 西周的农官系统包含后稷（周族始祖的名字）、农正和农师
- 周王重视籍礼：用亲自在籍田春耕的仪式，激励民众劳动
- 周族祖先多次迁都：比如公刘迁到豳，公亶父迁到岐阳周原，太伯、仲雍迁到虞
- 迁都主要原因是上古时期农业不发达，土地肥力下降，需要新的沃土
- 都邑需要肥沃的平原、充足的河流水源、大块的向阳高地（以备水患）
- 公刘时代的周人首先把国都称为“京”，表示高地上的半地穴式建筑
- “師”原意是屯聚军队的土堆，“京师”表示国都附近需要驻扎核心军队
- 都城内设宗庙，又设杀戮罪人和俘虏的大社，用以统治民众、团结贵族
- 周国在殷商时期是商的属国/方国
- 在商的盛世——武丁时期，周在被征伐后彻底驯服，向商王进贡巫和美女
- “周”字卜辞是田里加四个点，像方整的农田中茂盛的样子，作为国号是个美称
- 金文在田下加“口”，表示国家政令之所出，类似“君”和“商”
- 最早的四合院可追溯至陕西岐山凤雏的周原遗址，为三进三出的宗庙
- 前房住仆人丫环，中院正房是祠堂、厅堂，后院是家眷生活区
1.2 周的开拓和克商
- 周利用商朝国力衰落，奉命为商抵御戎狄的战斗中，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
- 季历三年战胜鬼方，又攻克余无的戎狄后，被商王任为诸侯长，后被杀
- 季历之子即周文王，恭敬地服事殷王纣，被册命为“西伯”（诸侯王）
- 文王打着为殷征服叛国的旗号，有计划地四出征伐，显著扩大势力范围
- 为了克商，文王团结诸侯，先伐西边的密解除后顾之忧，再攻克中原堡垒崇
- 文王在位50年间励精图治：勤政，团结贵族和城市居民，吸纳重用殷贵族知识分子
- 迁都丰，以便于日后灭殷；灭殷后不敷使用，由武王迁都镐，即宗周
- 文王伐崇一年后去世，武王全面继承文王的基业，完成克殷之功业
- 武王继续使用文王选拔重用的大臣执政，沿用文王的年号
- 武王集结诸侯并发表檄文誓师后，攻击殷国都的守军，一天就赢得牧野之战
- 师氏之长为太师，由姜尚（氏吕，名望，字子牙）担任
- 姬周、姜两姓贵族世代联姻，故战时的领导集团同心同德
- 虽已占有京畿、殷王纣自杀，但为平定殷的全境，又分兵进攻南国诸侯
1.3 周朝的创建和东征
- 克商后，武王举行了各种隆重的祭祀仪式
- 随军携带祖先的神主木牌，胜利后就地建造“牧室”，在牧野举行告捷献祭礼
- 进入殷都举行社祭，反复告诉殷贵族“革殷是出于天命”，恩威并施防止叛乱
- 在宗周辟雍的献俘礼，由武王、太师等领导人依次斩戮殷之臣、贵族、诸侯
- 辟雍是个水渠环绕的大屋，用来祭祀、颁布政令、宴会、练武、奏乐
- 武王推行分封制并设置“三监”以巩固统治，获得了短暂的安定
- 武王所封诸侯有三种：先代（虞、夏、殷）之后、功臣、同姓亲属
- 把投降周的重要的殷贵族微子封于商旧都附近的宋，以笼络殷贵族
- 把殷都城和方国封给王族，控制战略要地，防止殷贵族叛乱、夷戎侵扰
- 对敌对的殷贵族，划派一部分王畿以安抚笼络，并设置“三监”进行监管控制
- “三监”指获封旧都的商王子武庚，和封于王畿的武王弟弟管叔、蔡叔
- 一天内猝然克商，战斗损失很少，但没有彻底摧毁子姓商族的统治基础
- 殷商遗民势力仍然很强，只是在表面上服从了姬周的统治
- 武王所封诸侯有三种：先代（虞、夏、殷）之后、功臣、同姓亲属
- 武王克商两年后去世，成王年幼，周朝贵族伺机争夺王位，于是周公摄政称王
- 管叔和蔡叔利用他们的宗室权力和军事力量，联合武庚和东夷部族发动叛乱
- 周公对内统一战线后，在三年内艰苦战斗，终于止叛、克殷、屠夷
1.4 成周的营建和中央政权的创设
- 平叛后，周公吸取教训，不再就地监督殷贵族，改为大规模强迫迁移
- 迁至两大方向（成周东郊、姬姓贵族封君的远处封国），颁布政策：
- 思想上，提出基于天命的民主革命理论，宣扬周之代殷的合法性
- 经济上，给予永久的住宅和田地，努力经营即可事业长久
- 政治上，如果努力经营田地事业，可以选拔到朝廷担任官职
- 对不听命的（如祭祀殷祖先），判处刑罚、剥夺田宅、流放远处
- 迁至两大方向（成周东郊、姬姓贵族封君的远处封国），颁布政策：
- 为了有效统治东方地区，武王克殷后就准备营建东都，周公东征后真正实现
- 东征后，周的主要经营范围在广大东部（见下图），而宗周与中原距离遥远
- 取名成周与成王，意为文王经营、武王建功之后，周朝开国大业终于完成
- 之后的三百年，周朝同时分设宗周、成周两都，直至宗周被犬戎所灭
2. 土地与生产制度
2.1 井田制
- 西周推行的井田制，本质上是贵族占有村社的土地制度
- “井”字中间一块为公田，周边八块为私田
- 公田/籍田为各户农民共同耕作，由乡官监督在公田上劳动
- 集体耕作时，贵族会带农夫的妻儿到田头送饭，以实现笼络
- 公田的收入名义上用于祭祀、救济和公共开支，实际为贵族占有和剥削
- 每户农民拥有私田百亩，并按规定定期平均分配和调换不同等级田地
- 农夫和农妇还要为贵族提供多种多样的劳动力
- 织布做衣、军事训练、猎取狐貉做皮衣、酿酒杀羊祝寿、修屋、存取冰
- 后来农民不肯尽力耕作公田，所以战国各国取消籍田，改用按亩征收什一之税
- 井田制实行在河流灌溉的平原地区，由国家统一建设排水灌溉系统
- 土地的肥力高低不均不公平，所以整齐划分疆界后，要定期平均分配份地
2.2 村社
- “里”是村社的最小单位，一般十户人家，选举出长老/乡官来组织和监督劳动生产
- 乡官在外表上是村社代表，本质上是贵族统治乡里的直接监督者和统治者
- 村社的公共建筑一般是个茅草亭子，用来会议、教学、仪式、娱乐，由乡官主持
- 春社是村社中最热闹的群众集会，是每年仲春季节祭祀土地神祈求甘雨和丰年
- 杀牛宰羊祭祀后平均分配给大家吃，奏乐歌舞
- 在上古至西周，人口有限，于是春社也意味着男女群交的桑林狂欢大会
- 周礼载“奔者不禁”，其中奔指女子没有通过正当礼节而私去与男子结合
- 相传先秦的许多圣贤之母都是在社祭野合时怀孕的，比如孔子、周始祖后稷
- 自秦以后，因为生产力的发展，春社的男女嬉戏基本断绝
- 现今各地遍存的土地庙即是社日祭社时的遗存
- 传统节日的意义：官府宣示管辖权、娱乐团结家族、官府宣政教化、指导农时
2.3 村社结构的演化
- 籍田/公田，原是原始社会末期的村社中集体耕作的公有地，村社共享劳动果实
-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，生产资料私有制的产生，经济的不平衡导致家庭公社崩溃
- 村社制度从而以个体家庭为单位，进行生产，不再采取集体耕作后平均分配
- 私田均分给各户，各自耕作和收获；籍田集体耕作，维持公共开支
- 等到贵族所组成的国家出现，原来村社的籍田（剩余价值）被贵族侵占
- 籍礼原本是长老鼓励耕作的仪式；经过贵族的改造，成为了监督劳动的仪式和制度
2.4 奴隶及其生产
- 西周的奴隶有三大类：单身奴隶、婚配成家的奴隶、氏族部落奴隶
- 奴隶的主要来源是战争的俘虏，少量来源是卿大夫火并后失败的宗族
- 战后的奴隶数量常以万计，捆绳索、戴镣铐、关监牢，四个奴隶约价值一匹马
- 奴隶主要在（没有居民的）“田”从事农业生产，少部分从事手工业、垦荒
- 区别于“田”，另一类型的土地附带居民，单位是土、采、邑、里
3. 政权机构与社会制度
3.1 中央政权机构
- 西周健全的中央政权机构维护了辽阔的疆域，并对后世的政治制度有深远的影响
- 由太保和太师作为长老，掌握着朝廷的军政大权，监护年少国君
- 政治上的长老监护制度源于贵族家内的幼儿园，可追溯至商朝
- 太保主内，负责教导年少国君、主持大型典礼、主导王位继承
- 太师主外，对外负责军事训练、指挥作战，对内负责守卫宫门、保护君王
- 周初，太保由召公长期担任；太师先由姜尚担任，获封齐国后由周公担任
- 合称“二公”；后世流传的“三公”添加了太傅，但西周金文从未提及后者
- 两大官署：卿事寮（政职和军职）与太史寮（文职和神职）
- 前者主管政治、军事、刑法、诸侯，长官为太师或太保
- 后者主管礼制、历史、祭祀、历法，长官为太史
- 中央政权机构的特点是军政合一，因为基层军队编制就来自于基层乡邑编制
- 军队中的司土/徒负责征发徒役，司马负责军事，司工/空负责土地工程
3.2 官僚系统：公卿官爵制度
- 西周的朝廷臣子，官职与爵称（公侯伯子男）相互关联
- 核心执政大臣，官职为太保、太师、太史等，爵称为“公”
- 次一级的执政大臣，来自四方诸侯的称“侯”，来自王畿的诸侯称“伯”
- 诸侯大臣死后一律称公，如“郑伯克段于鄢”之郑伯，谥号为郑庄公
- 重要的官爵（包括诸侯和公卿）实行世袭制，继承时由周王重加册命
- 继承既包括王臣去世，又包括周王去世后新王即位
3.3 央地关系：分封制
- 分封制：周王以封地（连同居民）分赏王室子弟和异姓功臣，各封君称为诸侯
- 诸侯帮助周朝扩展疆土和统治势力，在其封国内享有世袭统治权
- 周公将殷贵族分给封君，既可消除其对中央的威胁，又能支持封君的统治
- 诸侯须服从天子命令、定期朝贡、提供军赋和力役、维护周室安全
- 诸侯帮助周朝扩展疆土和统治势力，在其封国内享有世袭统治权
- 周公分封的71国中，姬姓诸侯占53，其余为异姓诸侯
- 为了嫡系姬姓贵族的利益，将中原的优越地区封给文王武王周公之子
- 分封异姓贵族，要么为了安抚殷贵族，要么是立大功、与姬姓有姻亲
- 降服于周的殷贵族微子启（纣的庶兄）封于宋，位于商的发源地商丘
- 姜姓源于西方羌人，世代与姬通婚；吕尚克殷战功赫赫，封于东方齐国
- 封异姓与旁系姬姓于边疆，以开发土地、控制夷狄，作为嫡系姬姓的屏障
- 西周的强盛，既依赖西六师、成周八师等王师，又需要控制诸侯，从而控制四夷
- 诸侯的卿都出于周王的派遣、选拔和任命，制度规范于《礼记·王制》：
- “大国之卿皆命于天子”，“次国三卿，二卿命于天子，一卿命于其君”
- 诸侯的卿都出于周王的派遣、选拔和任命，制度规范于《礼记·王制》：
3.4 行政区域：国野乡遂制度
- 国野制度划分了“国”与“野”两个阶级的行政区域
- 国：包含王城、国都、四郊，其中四郊设有“六乡”；居民统称为“国人”
- 狭义的“国中”，指王城的城郭内；狭义的“郊”，指国与野的交界处
- 六乡的居民可在国中及郊的范围内迁居，搬离郊需要正式的手续
- 野：设有“六遂”；居民称为“氓”或“野人”
- 国：包含王城、国都、四郊，其中四郊设有“六乡”；居民统称为“国人”
- 乡遂制度主要由司徒进行领导，六乡和六遂各自表示六级行政管理
- 六乡的乡党组织以氏族血统为纽带，依次为比、闾、族、党、州、乡
- “五家为比…五闾为族，使之相葬”中，同族合葬带有浓厚的血缘关系
- 相比六遂，六乡居民是统治阶级，所以用血统作为团结的手段
- 六乡居民可参与重大政治讨论、受教育、被选拔为官吏将领
- 六乡需提供军赋、兵役、力役，战时的编制与行政编制直接相关
- “五家为比”每家抽一人入伍，即“五人为伍”，以此类推，编成军队
- 六遂的组织仅靠地域联系，居民需耕作公田，受贵族和官吏的剥削
- 六乡的乡党组织以氏族血统为纽带，依次为比、闾、族、党、州、乡
3.5 社会结构
- 西周的社会结构，主要由贵族、国人、遂人、奴隶组成
3.6 宗法制度和贵族组织
- 宗法制度是一种贵族维护统治的制度，是变质和扩大的父系家长制的血缘组织
- 用同一套制度确立了家族的组织关系和政治的组织关系
- 周王为天子，嫡长子继承，既是同姓贵族的最高族长，又是天下政治的共主
- 天子的众子可分封为诸侯，为天子之小宗，本国之大宗，有统治封国的权力
- 诸侯的众子可分封为卿大夫，为诸侯之小宗，世袭官职，统治封邑
- 宗庙：族中的重要礼节、典礼都在宗庙举行，军政大事都要到宗庙请示和报告
- “宗”本义为宗庙，“宀”表示宫室，“示”即祖先的木制牌位
- 典礼和报告表示听命于祖先，希望得到祖先的保佑，得到神力的支持
- 核心目的是团结宗族，巩固君臣的关系，加强贵族的统治和战斗力量
- 姓、氏、名、字，各自代表不同的含义，为氏族成员授予权利和义务
- 姓：原作“生”，表示血缘来自同一远祖，比如姬、姜
- 氏：是姓的分支，表示天子、诸侯分封给臣下土地时，新立的一个“宗”
- 幼年由父取名；成年由来宾于冠礼取字，并标记长幼行辈，比如“伯吉父”
- 女子的字，一般只以姓和伯仲相配，比如孟姜表示姜姓的庶长女
- 宗子在国家担任官职，可庇护宗族；宗子得罪，往往导致整个宗族的灭亡
